NO. 03背着巨债的“倒爷”
命运往往是一个冷硬残酷的编剧,让人欲哭无泪。
1988年中秋,中央出重拳平息了愈演愈烈的蚕茧大战,凌兰芳出生入死的抢茧生涯终于结束了。他的夫人很不理解:“为了每月仅仅两块钱的奖金,你连命都不要了,家里还有两三岁的儿子,你究竟为了什么呀?”凌兰芳一本正经地回答说:“我将来要当一个不大不小的经理!”他的夫人乐得饭都喷了出来。
当经理的机会确实来了。20世纪90年代初,市场经济体制逐渐取代了计划经济。为了获得煤炭、水泥和木材等生产原料,浙丝二厂找到当地物资局,合资成立了一个丝绸物资公司,由深得领导们赏识的凌兰芳出任总经理。
凌兰芳在夫人面前炫耀:“你看,我这不就当上经理了?”可是,这个经理却并不好当。
1994年初,由于外商违约,凌兰芳进口的5200吨槽钢延迟到货,这一延迟便撞上了国家宏观调控。这批钢材从每吨5000元的进口价格,一路暴跌至每吨2000元,整笔业务加上利息损失近2000万元。
凌兰芳一下子如坐针毡,这笔钱怎么还?可是,还没等他回过神来,1995年4月,公司一艘用来运煤的万吨海轮,在舟山正东十海里处不幸被撞沉没,12名船员遇难。在事发现场,见到那些悲痛欲绝的遇难者家属,面向大海呼天抢地的情景,凌兰芳再也忍不住泪水,他颓然地跪倒在地,面朝阴沉的天空和昏暗的大海失声痛哭。
此时,两大事故一共造成公司亏损3000万元,近一半骨干员工离公司而去,剩下的21个人,人均负债150万元,公司几乎倒闭。此后很长一段时间,凌兰芳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,时常恍恍惚惚地梦见自己被汹涌的海水吞没,半夜惊醒一身冷汗。
其实,当时这个丝绸物资公司还属于国有企业,遇上的又是不可抗力造成的亏损,在彼时的体制环境下,完全可以跟银行实行债务核销。浙丝二厂和物资公司的领导都劝他不要死扛。甚至连银行领导也说:“你核销算了,反正都是公家的。”但凌兰芳不肯:“我并不是一个稀里糊涂过一辈子的人,宁可苦死,我也要守信用!”
然而没过几天,公司就要归还银行11万元钱的利息,但账面哪有这么多钱。凌兰芳号召21名员工一起集资凑了11万元,一日不差地送到银行。银行的领导大为感动,此后还提供过无抵押贷款,帮助凌兰芳渡过难关。可是,要想彻底还清债务,还是要靠经营的手段。
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,很多大型资源型国企之间形成三角债僵局。一次,凌兰芳发了2000万元的煤炭给上钢五厂,钢厂没钱回款,叫凌兰芳去欠钢厂钱的轴承厂讨债。轴承厂将钢材加工成轴承卖给火车车辆厂,火车车辆厂又欠轴承厂的钱,凌兰芳又被推给了火车车辆厂。然而,火车车辆厂没有销路,更没有钱,凌兰芳就这样被推来推去。
万般无奈之下,凌兰芳灵机一动,煤矿企业运煤不是正需要火车吗?于是,他利用积攒下来的商务关系,磨破了嘴、跑断了腿,最终将火车厂与煤矿企业整合起来。随后,凌兰芳与这些欠款的大型国企谈合作。他以“抵扣欠款”的方式向火车厂订购火车车皮,让其将煤矿企业的煤炭运给钢厂,同时让火车厂将拖欠轴承厂的费用还清,轴承厂再还清拖欠钢厂的费用,而自己则可以向钢厂索要欠款。
“倒爷”凌兰芳将一条“债务链”整合成了一条“生物链”。短短两三年间,他帮助宝钢、大庆和神华等国有能源企业清理了10多亿元的三角债,盘活了这些企业10多亿元的存量资产。有些企业还会给他增加10%~15%的补贴,这也为他几年后收购那些濒临倒闭的丝绸企业奠定了基础。
1999年,凌兰芳终于挣来第一个1000万元。那天在北京签订合同后,他破例打了一回出租车,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大哥大,兴奋地给银行领导打电话:“我凌兰芳站起来了,可以还清债务了!”